秦林自请南下督师!
消息甫经传出,立刻让无数人惊掉了眼球。
当今的朝局波谲云诡,司礼监张鲸、锦衣卫刘守有刚刚倒台,士林清流气焰方张,国本之争胜负未定,各方都紧紧盯住京师的大局,恨不能狠狠搅动这京华烟云,谋将来数十年之富贵。
至于南海局势,谁管那许多?西夷总归是纤芥之疾,京师朝堂之上的风云起落,才是英雄用武之地嘛。
偏偏秦林在这节骨眼自请督师,万里奔波赴戎机,所为者何?
更何况他又比别人不同,骆思恭升调东厂,秦林换掌锦衣卫,双方都忙着清洗旧人,任用亲信,各方各派都等着看厂卫之间的龙争虎斗,秦伯爷却来了个一走了之,难不成是退避三舍的意思?
“秦伯爷毕竟年轻,毕竟年轻啊!”英国公张元功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,又长长的叹口气:“总想着学霍嫖姚,饮马酒泉,封狼居胥,可咱们大明朝是汉武帝时候吗?秦伯爷已有了北定土默川,南擒莽应里的不世之功,本不必急于立功的,这次别人避之不及,他却自请南行督师,何苦来哉!”
张元功是在定国公府的花园里,京师众家勋贵为定国公徐文璧贺寿时说这番话的,“大明朝不是汉武帝时候”的话头带着股子怨气——成国公朱应桢惨死,几乎摆明了是被张鲸谋害,据说最开始万历还想保他蒙混过关,倒是郑贵妃来扭转乾坤,不问苍生问妇人,让勋贵们怎么想?
张元功是朱应桢的朋友,他在丝绸之路上也有不小的收益。
徐廷辅端着酒杯和父亲一起陪客,听到这话就皱了皱眉,如果在几年前,如果在几年前,他肯定和张元功的想法差不多,但现在他就忍不住要出言替秦林辩护了:“秦姑丈……”
话还没出口,突然脚被老爹徐文璧踩了一下,喝得醉醺醺的老国公朝他使个眼色,眯着的眼睛分外狡猾,哪里有喝醉的样子?
徐文璧端着酒杯,冲张元功说话时,又带上了三分醉意:“唔,老夫这个妹丈少年得志,行事总是操切些,大约是巴望再立新功,早日封到你我二人的位分上来吧,哈哈哈……”
宾客们听着直吐舌头,徐文璧定国公,张元功英国公,原来秦林封了伯爵还不满足,想得国公!
只不过,国公非开国殊勋或者扶危定难之功不得封,秦林指望打西夷来更上一层楼,恐怕打错了主意吧?唉,年轻人,一腔热血嘛。
士林清流在勾栏胡同的金翠花家喝花酒,因为这里有位姑娘和花魁娘子杜嬍依稀有三分相似。
刘廷兰倚红偎翠,已有五分酒意了,突然把酒杯一摔:“秦林那厮,到底打的什么算盘?我却不信他安着什么好心!”
赵用贤、江东之、吴中行等人面面相觑。
所谓旧党清流,也即是后来东林党的雏形,其成员大半籍贯南直隶、浙江等地,代表江南大地主和富商巨贾的利益,这次西夷封锁海面,海贸一时断绝,江南的丝绸、茶叶、瓷器销路大减,严重威胁到他们的切身利益,所以听说秦林这个号称最能抚夷的能臣自请督师,对他的印象也就颇为改观,方才言语间自然变了口风。
唯独刘廷兰,遣人去秦府讨两个丫环,却碰了个大钉子,心头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重啊!
亏他不知道丫环之一是魔教现任教主,真讨来,他还不被连皮带骨拆成渣渣?
“咳咳,”顾宪成干咳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,“秦贼这是避祸之术!天台先生万里南来,挟风云雷电之势入京,一举扑灭权阉张鲸、奸佞刘守有,秦贼亡魂丧胆,于是避居锦衣都督,尤不安于位,正逢南海有事,便自请督师,欲暂避天台先生之锋芒也!吾辈除恶务尽,正可乘胜追击,切勿半途而废!”
众人恍然大悟,纷纷点头称是,秦林这种不懂礼义廉耻的匹夫,怎么可能安什么好心?明明就是被吓破了胆,想暂时离开京师是非之地。
顾宪成说罢,就满怀热切的把新任佥都御史刘体道和户部主事周吾正看着,耿定向何种身份,当然不可能来参与吃花酒,这两位则是他的心腹门生,正可代表乃师。
刘体道和周吾正交换了一个眼神,颇有点意味深长。
“顾兄,诸位仁兄,”刘体道拱拱手,蹙眉道:“家师前日曾提及,册立国本关系今后数十年国朝兴衰,是纲,罢斥奸佞、抵制奸妃阴谋,是目,纲举自然目张,如今张鲸、刘守有授首,秦林魂飞魄散,唯有国本尚未定立,吾辈正可从此发力,只要国本确立,一二奸佞何足道哉?”
众位清流名士尽皆叫好,国本之争在道义是维护儒家纲常,在派系是士林清流所必争,在各人则是拥立之功,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功劳大过拥立?
顾宪成眼底透出一缕失望,不过很快就又抖擞精神,和众位朋友商议怎么在天台先生率领下,发动新一轮催请万历册立太子的攻势。
东辑事厂。
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阴森幽暗的衙署里头,新任督主骆思恭在心腹面前哈哈大笑:“秦林这厮,恁地没胆!被酸丁们一通吓唬,就跑到南边去督师,却不是将厂卫拱手相让么?”
曾经,骆思恭尽管愤恨,却也很有些佩服乃至畏惧秦林,对方断案如神的手段,敢于勾结魔教教主的胆量,都令他自愧不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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