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元松看了眼沉睡中的妻儿, 起身整理了下仪容, 对绿绮道, “三奶奶大出血情况凶险, 你们都好好守着。”
绿绮和焦尾愣了一下, 很快反应过来, 齐齐应道, “是!”
邵元松点点头,抬脚往外走去,如今邵家二房的境况就如一只砧板上的鱼肉, 要想保护年若他们母子,他总不能坐以待毙,况且,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保护而已……
刚出若水斋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吴氏, 体态清瘦,不过中人之姿, 此时穿了天水碧的半臂配着翠绿祥云边的马面裙, 发髻上只简单的插了一副玉钗, 倒是显得清雅又端庄。邵元松垂下眼睑, 遮住了眼中的嘲讽。
他可清楚的记得当年大房一家哄着送他离开时, 一向自诩书香门第, 清高文雅的吴氏一改常态,林罗绸缎,金钗宝石, 富贵逼人的出现在他面前。可笑他当时心中惊讶至极却没来得及多问, 如今想来,那时吴氏早已经认定自己这一走,二房所有皆归大房,所以才无所顾忌而已。
什么清雅端庄,不过是家底不丰的遮羞布罢了。
比起邵家二房,邵家大房确实称得上穷。
邵家世代经商,但也只是普通商贾多代积累的富庶,富商够的上,但在江南这富饶之地却算不上顶尖,直到到了邵元松祖父邵新珂这一代,短短几年时间就一举取代了之前的皇商,成为了黎朝的首富。
邵新珂能做到这一点,运气有,但更多凭借的是他清醒的头脑和野心。当黎朝分裂动荡刚刚结束,为了招揽人才,允许商户子科考的时候,他让最器重的大儿子,也就是邵元松的大伯邵始辉读书,二儿子邵元松的亲爹邵始耀继承他的衣钵经商。
为防朝廷法规新立,之后又有变动,在邵始辉二十岁考上童生的时候邵新珂做主分了家,庶子们给点银子打发出去,家产却是嫡长子邵始辉三分之一,其余皆归嫡次子邵始耀,一来邵始耀经商,本钱越大才能赚的越多,二来也算是弥补对二儿子的亏欠,毕竟士农工商,他给了大儿子出人头地的机会,二儿子还要过低人一等的日子。
邵始辉一开始自然没什么不满,倒是邵始耀对哥哥羡慕的很,毕竟士农工商,商贾再富,也不能跟士大夫比。不过两人皆是孝子,邵新珂安排得当,两人表面上分了家,实际上兄弟俩一个有财,一个有势,倒如邵新珂预料一般将邵家经营的蒸蒸日上。
可惜好景不长,不知是底蕴薄,还是邵始辉其实只是些小聪明,自童生之后,邵始辉多年再未有寸进,倒是邵始耀继承了邵新珂的经商天分,邵家的壮大明显是邵始耀的功劳居多,但因邵新珂还在世,又有世人心底对读书人的敬重,所以虽然二房强势,但依然和大房相处和睦。
待邵新珂去世,两家人正式分开过日子后,差别开始显现。
当年邵新珂为两个儿子打算的很好,邵始辉读书,帮他娶个举人的女儿;邵始耀经商,给他娶富商的女儿。可也正因为这样的,邵始辉一心扑在所谓的读书上,吴氏这能够下嫁商贾之子的举人女儿家境可想而知,更遑论经营。倒是邵始耀夫妇,两人都是经商好手,于是两家的差距便越来越明显。
到六年前邵始辉三十八岁终于考上秀才大宴宾客的时候,来自京城贵客站在邵家后山高亭上,指着一道院墙隔开的布局规格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家人,但一面小桥流水,草木繁盛生机勃勃,富丽堂皇;而另一面说好听点规规矩矩,说难听点就是单调乏味的模样,心生感触,便调笑了一句“橘枳尚隔淮南北,兄弟一墙便不同。”众人也跟着附和调笑。
之后不久,邵始辉就以文人修养要内外兼顾,居所也应该以清雅为主的理由搬离了邵家大宅。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,但邵始耀向来敬重大哥,况且邵始辉又刚考上秀才,也知之前的事情对大哥在文人圈中有些影响,也怕和大房关系恶化,便没有阻止,只是以买宅子的名义,花了几倍的高价买下了老宅,又亲自将大房安顿在隔了一条街的福安街上,从此邵家老宅就归了邵家二房。
邵始辉自然也不吃亏,因为邵家二房给的一大笔银子,给安排的福安街的宅子又靠着景王爷一个亲随的别院,邵始辉便钻营着把大女儿邵莲送进了王府,两房的关系又前所未有的紧密起来。大房虽然了的王爷赏识,但打点花费不菲,自然是由二房这边出力。
邵家虽然是商贾之家,但因为祖父邵新珂治家严谨,至少面上没有多少龌龊事,邵元松因受父亲影响,自小也羡慕大伯一家“书香门第”,自然也十分敬重,从没想过自己最亲近的人会这样贪婪恶毒的想要致自己于死地。
“三爷如今当家做主长进了,还要长辈亲自来请才行。”吴氏匆匆赶来,一天一夜的忙碌让她身体和精神都很疲累,真实的情绪不自觉的透了出来。
邵元松心里冷笑,这辈子,只要他们敢下口,就要敲碎他们的满口牙!
“伯娘,您在说什么?!”邵元松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氏,又急着问道,“孩子呢?嫣然如何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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