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谈话越来越明显,袁肃的心情也越来越不好,真没想到即便是有叔侄关系也会“枪打出头鸟”。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名望在北洋政府内部和民间基层有极大的提高,手中的权力和兵力也是越来越多,可好歹心中仍然惦记着协助袁世凯称帝。如今帝制还没有正式确立,反倒沦为了“兔死狗烹”的遭遇,这如何能叫人心安?
这会儿他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,只能装作一副深思反省的样子默然不语。
“之前你可能因为意气用事,又或者确实是觉得应当如此布置战局,所以才会主动出兵丹东,后来更是授意麾下纵火焚烧丹东。不管这件事对与错,也不管现在是否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,如此重大的决定,你原本就应该先行通报陆军部再做决定。”袁世凯又说道。
“叔父,正所谓领兵在外,机不可失失不再来,小侄当时也是考虑正面战场压力实在过大,所以才被迫下令东线主动出击牵制日军。”袁肃连忙解释道。不过在这一点上他却很是不服气,要不是自己主动出击占据辽东腹地,别说不可能加快辽东战争结束,后面谈判也断然不可能从日本手里索回部分土地。
很显然,袁世凯是无事找事,无非就是找一个口实来教训罢了。
“身为一个真正的领导者,不仅仅是要顾虑战机,同时还要兼顾对后事影响的预测。我可以说当时你绝对是抱着赌博的心态来做出这样的决定,可万一赌输了呢?你知道不知道,擅自出兵丹东,弄不好就会扩大战争的态势,本来一开始舆论声势有利于我们,一旦战争扩大,影响到协约国在欧洲的战局,英法两国还会跟我们讲道理吗?”袁世凯加重语气说道。
袁肃在心里嘀咕着:他妈的日本有扩大战争的胆量和能力吗?无非是一个概率罢了,这种概率低于百分之三十,老子凭什么不赌?
不过纵然他心里颇有怨气,可也不能形露于色,只能继续装出一副知错的样子。
“克礼,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服气,不过无妨,好在这件事总算有一个妥善的结局。叔父只是提醒你今后万万不可以再如此鲁莽,毕竟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幸运。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再好好与你谈一谈。本来中日双方已经进入和平谈判阶段,你却又接连在辽东发动反攻。我知你是想问谈判桌增加对话的筹码,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两点?”袁世凯又道。
“还请叔父明示。”
“其一,你制造了没有必要的战事,单单就是在谈判开始之后的那几天反攻作战中,营口方面的部队就伤亡了一千五百多人,而这一千五百名兄弟的受伤或牺牲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。你只不过因为急于想向日方施压压力,可你究竟明不明白何为外交谈判?当年李中堂与日本人谈判,前前后后谈了三个月之久。此次我们握有优势,日本人似乎蛮横,那也不过是一时锐气,等到谈判拖延下去,英法两国势必不耐烦会介入其中,到时候日本人终归还是会选择妥协。”袁世凯语气不轻,甚至话语中还透露着几分严厉。
既然袁肃已经明白袁世凯是在针对自己,他当然不会在乎袁世凯所谓的长篇大论,这时候无话可说不代表心里不会反驳。只是他更清楚,自己也完全不必浪费时间来在心里犯嘀咕,而是更应该来想出一个对策才是。
“其二,还是那句话,你在鲁莽的做出决定之前,可曾考虑过事后的影响?当初我便已经收到风声,日本本土许多势力都要求中止谈判,改为向辽东增兵,你可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?你还真以为我们凭我们中国现在的国力,足以与日本一战吗?要不是因为你的莽撞,或许在谈判桌上我们大可将整个辽东都索要回来,岂会只是区区几个山区的城镇!”袁世凯语气十分严肃的说道。
袁肃原以为袁世凯只是给自己一些警告,所以尚且还能忍气吞声,可是当他听到袁肃以歪曲事实来加强罪于自己时,立刻醒悟过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警告那么简单。
直到此时此刻,他才真正的明白要想融进北洋集团这个圈子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自己只要稍微有一点气焰就会遭到袁世凯的盯死,到底这层叔侄关系还是很不牢靠。当然,他也明白身为真正的一国元首又是积极推行帝制,难免会担心来自左右身边的威胁。可处处打击、时时算计,这未免也太过分了。
若不是当初他极力劝阻袁世凯收复青岛,北洋政府又岂会有今时今日受万民拥戴?就算是忌讳功高震主,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着手打压。单单这一点就让自己无从忍受。
“叔父教训的是,小侄也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闹至如此严重。在动身赴京之前,小侄还满怀欢心,以为这次舔为不齿还算有一份功绩,唉,却没想到险些是铸成了大错。”袁肃表面上装出一副感慨万千、知错认错的态度,但是他的这番话却有明显的一语双关。
“克礼也无须自责,毕竟你还年轻,今后多加学习锻炼也未尝不能办大事。所以过几日对授勋之后,我倒是另外有所安排。其实我也知道,当初是因为陆军部有命令,你才会有胆量发动反攻。这件事最大的责任还不在你。正好原陆军次长徐树铮现在都督辽东边防军务,我是有意安排你接任此职,索性留在中央好好学习学习、多积累一些资历和阅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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